□ 黃振瓊
時至三月，不知不覺，天地間悄然褪去了冬色，迎來和風輕柔、萬物萌動、空氣溫潤香甜的新氣象。陽光澄澈，天際高遠，枝頭的蓬蓬芽苞，似乎力均千斤，正在無聲地催開滿樹繁花……陽春的味道，濃郁得令人沉醉；三月的韻致，撩撥得心緒鼓涌。
春天樂呵呵跑得很快，以至于那些困頓的記憶，還來不及隱退。在冬天最深處，遭遇疫情的那些細枝末節(jié)，依然清晰可觸。我在癥狀嚴重得走路都費力的情況下，陪八十多歲的老媽做住院檢查，避開她，我悄悄到醫(yī)務(wù)室詢問她的病情，醫(yī)生指著影像圖片，告訴我“要有思想準備”時，我打了個寒顫，瞬間淚崩。我生命中的至親至愛，怎么會突然間面臨這般嚴峻的抉擇與考驗？此后我奔走在家和醫(yī)院之間，變得小心翼翼，試圖用盡全力全心，去感化存在于冥冥中的某些莫測的、凌厲的、堅硬的東西，把所有的奢望歸于一點：“好好活著”。終于，守得云開見月明，一個多月后，扶著輕飄踉蹌的老媽出院，深一腳淺一腳穿過人流涌動的街道，輕一下重一下?lián)溥M熱烘烘的俗世煙火里，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，心落地了、踏實了。走進院子，遠遠看到，滿頭銀發(fā)的老父在門口張望，待近前，顫巍巍伸手把他老伴兒拉進屋。想起在醫(yī)院里，他給她發(fā)的短信“你病房在幾樓幾號，我想在今天來看看你！”我的眼睛，又一次濕潤了。
太多的不可抗拒和無能為力，筑成沉寂且封閉的壁壘，無聲蠶蝕著堅韌的意志和脆弱的神經(jīng)。深睡似乎是唯一能選擇的最好方式，不直面、不驚擾。很快就習(xí)慣了把自己囿于心間，屏蔽世事紛擾，不聞不問、不喜不悲，羞于把糟亂的心緒敞露，就連憂傷，也在孤暗的幽室里散發(fā)著藍光。好似戴著面具，假裝出成熟穩(wěn)重的模樣，若無其事，淡然安然，任由該來的來、該去的去。
直到早春的那天傍晚時分，我正走在輕風挾裹著花香的河堤路上，突然接到朋友的一個電話，讓火速幫忙完成一篇文稿。確切地說，這類稿件我不曾寫過，所涉及的領(lǐng)域，也知之甚淺。我急忙坦誠相告，果斷推辭。但朋友并不相信，認為我是謙虛，或者是不愿意，就堅定地做起了思想工作。
也是在這個美好的時節(jié)，有機會參加了一次學(xué)習(xí)，遇見那位多年來一直關(guān)心、幫助我的老師。休息期間，我們繞著花壇一圈一圈走著，她不厭其煩地跟我講，在一條路上堅持再堅持走下去、不要輕易放棄的理由和意義，以及有可能會帶來的驚喜。我暗自驚訝，她怎么就察覺到了我的萎靡與頹廢呢。她竟然在夜半時分敲響房門，讓我打開電腦，找出她知道的那篇經(jīng)過多次點評的作品，要給推薦……夜很深了，站在陌生城市的高樓上，我睡意全無，慶幸著、享受著一種博愛無私情懷帶來的溫暖和激勵。窗外繁星點點，那分明是給無數(shù)追夢者點亮的盞盞燈光呵。
眨眼之間，時光流轉(zhuǎn)，三月又至。在這個美好神奇的季節(jié)，似乎有一種巨大的魔力，能夠滌蕩掉凡體靈魂上的塵埃，喚醒夢想，點燃新的希望；在三月這個曼妙多情的季節(jié)，在大自然的蓬勃、新生與浪漫的潤澤與洗禮中，不由得淡忘憂傷，卸下負荷，身心舒展，步履輕盈，驚喜在眉梢濡染。
三月是出發(fā)，三月是抵達。走進三月，風輕了，云淡了，花開了，地闊了。天光透過窗欞，晾曬心事，記憶在刪減；雨露灑進心田，很多念想，慢慢在蘇醒。走進三月，在轉(zhuǎn)角處，忽然眼前一亮，看到你滿面笑靨，正盈盈而來……
